Sunday, 26 July 2009

鹹水草長出智慧


用鹹水草的年代,還沒有數碼相機,如果有,當時也不知如何操縱。慶幸自己的童年,曾與鹹水草當旺的時代重疊,雖未懂留下半條草作紀念,翻開2002年出版的《香港極品》第61-62頁,重拾那股「窮則變,變則通」的香港智慧。

矇頭鹹魚,在上環海味街依然「打不死」;一斤菜心被鹹水草單吊的神符奇技,卻只能懷緬。陳雲兄一提「不用鹹水草而用膠袋,人變得蠢鈍」,你或許認為此話會否太誇張,我看後卻會心微笑。

鹹水草粗生粗養,但堅韌力強,簡直能衝破力學。目不識丁的小販,三秒不用便像變魔法般把手上的那斤菜心五花大綁。相比現在的「包膠」年代,有時三秒也未及打開那個貼得太緊的袋口。

兩年前蘊釀膠袋稅時,曾有團體重提使用鹹水草。記得當時聽到街邊阿叔大嬸很是支持,說「香港人唔識貨,淨係識得用鹹水草綑大閘蟹」。可惜團體那麼一刀切推崇鹹水草未免難討民心,結果好心做壞事,也不了了之。自問支持環保,恐怕也未能這樣「豁出去」回到當初。因為膠袋的出現,確有其劃時代的需要及貢獻,不過落在事事貪方便的香港人手上,「寶物」淪為「廢物」才是問題。每當逛超市聽到人家說「俾多個膠袋我」、「一個膠袋唔夠力,打孖上」之類,都令我反感。港人用膠袋的數量世界稱冠,不丟臉嗎?

「方便」只會累了大家,不假思索,飯來張口,人也變的機械僵化。

前天發現家中有一袋用過但綑得很好的尼龍繩,原來是母親大人的傑作,把原好的悄悄收下,還用一個買鞋時跟在鞋盒內的不織布袋袋起,看了很是感動。試問誰家買不起一卷尼龍繩?但我實在欣賞那份珍惜資源的態度。

香港最 innovative 的包裝,已出現在上個世紀﹗

孿生篇:
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「膠」戰﹖

延伸閱讀:

Thursday, 23 July 2009

又來「膠」談


陳兄用其人民情懷,今天細訴「膠」情。特別喜歡這句「不用鹹水草而用膠袋,人變得蠢鈍」。

有時間再補充。

Sunday, 19 July 2009

遊淨土

幾天前趁陽光充沛,到大澳多走一趟,不選擇假日是希望眼前的大澳,少了走馬看花的遊人,讓視野更遼闊真實,耳根得以遠離城市雜音。我著實迷戀那種城市不易找到的純樸氣息,以及那些由當地庶民日積月累的民間智慧。



















經多年諮詢,改善大澳計畫剛敲出最後腹稿,「當局擬出三大優化主題,就承傳大澳水鄉的傳統文化、保育自然生態與強化區內道接網絡,提出十九個改善項目,重頭戲除了重現昔日鹽田、重建棚屋與橫水渡復航外,還構思將龍田邨其中一幢公屋改裝為青年旅舍,在大澳設立野外營地,並建造文物徑與自然步行徑,幫助促進旅遊業,當局預計全部工程在四年後完成」。

我對「優化」二字有所保留,恐怕有關工程部門只當「接order」的辦事方式,把亳無美感且與大澳格格不入的建築再次醜化大澳,龍田邨己是一個活生生的失敗例子。(…待續)

孿生篇:
阻住情侶賞日落的「第三者」

Saturday, 11 July 2009

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「膠」戰﹖

(相片記錄的日期為2005年9月24日下午,藍天行動仍未出台,
膠袋稅也還未蘊釀,
在書桌前呆頭呆腦間突然出現的真實場景)



「五亳錢一個膠袋,好抵喔!唔該俾個我」。

「煲」了兩年終於7月7日水滾的膠袋稅,可謂香港一次破冰的民生收費措施。雖見這幾天反對聲音此起彼落,我卻疾呼叫好,舉腳和議。如要反對,只會說官府太笨,涵蓋的範圍及稅額其實可大刀闊斧,他們亦未有同時向公眾交代如何善用這項環保稅收。

膠袋在我眼中,是世紀的偉大發明。它輕於鴻毛,卻能力敵千斤。竟被視為免費午餐多時,真替它們不值。日前在人言報看到一個名為「獅子山學會」撰文批評膠袋稅,當中一句反問「香港人真的不環保嗎?我們收集超市膠袋作循環之用和最後把它成為垃圾袋,是環保得叫外國人發笑」。我看了,才不懂笑,還認為這是非常羞家的香港言論。

試想,你把一堆本來輕易被生物分解的廚餘餸尾,放進一個五百年甚至一千年也無法被分解的膠袋內,是何等無知的行為,更何況兩者在文明世界理應可被回收再造,卻被視為垃圾,送往堆填區。香港的回收配套不成樣子,所以我也被迫幹這「無知」,其實是「無奈」的行為。假如我是一個產於香港的膠袋,成為陪葬品,會很不「甘心」。

幾年前,曾聽某國際救援組織的前線醫護人員,分享她在非洲蘇丹,為當地人民服務時的點滴。她指那裡找不到「垃圾」,原因是任何東西在當地人眼中全是「資源」,他們珍而重之。整個行程,她只見過一個破爛的白色膠袋,被當地小孩興高采烈地圍著,視它如汽球般把玩,樂在其中。反觀物慾橫流的香港,膠袋處處,廢物累累,大家天天把「資源」當「垃圾」,不停消耗,更不斷棄丟。

我雖然支持膠袋稅,但相信一年要上繳中央的稅錢不會多,或近乎零。多年來「行走江湖」的旁身物品總有一個環保袋,也會有個可被重用的膠袋,因為它又輕又易收藏。不敢說自己是甚麼環保份子,我只認為每樣東西總該有其存在意義,落在我手上的,會嘗試讓它們的功能儘量發揮。況且知道,膠袋這石油副產品有「頑強生命力」不易消滅,對地球環境的影響深遠,儘量少用。

年前曾在鑼記圖書館翻大書時,讀過一本以昔日香港舊貌為主的書籍,找到這個七十年代的經典。記得小時候與家人,拿著一模一樣的雞皮紙袋,上蓋一張紅紙的鮮果包,開心地拜年去。如沒有記錯,書中記載香港首批厚身的紅色背心袋,大概在七十年代尾出現,紅色是「好意頭」的象徵,方便拜年時用,膠袋亦可裝更多生果,節慶時,袋內依然被蓋上一張「送禮佳品」的紅紙。

紅色背心袋出現之時,亦是鮮果雞皮紙袋功成身退的時候。拿著紅色背心袋,曾經是「身份象徵」。只不過,經濟條件逐漸富起來的香港人,愛面子又講包裝,很快已看不起「紅背心」,它們繼後淪落濕貨市場,從此主婦不用再拿餸籃上街市,小販用鹹水草紮菜綑魚也成絕響,而天天用報紙鋪垃圾筒更成為歷史,各式各樣的膠袋陸續出現。

有人追究,膠袋革命的誕生,是環境災難的開始。請問膠袋何罪之有,說穿了不就是地球人自製的煩惱嗎﹖

為了五亳錢的膠袋稅,大家這幾天拿出大埋數字爭論不休,膠袋業界表示「超市預製膠袋、不織布袋和垃圾袋訂單激增;這些袋的膠量遠超背心袋,單單一年新製膠袋已等於八十八億個背心袋,減袋十億變成增袋七十八億」。扮環保的「不織布袋」,原來一個已等於四十個背心袋的膠量,百佳近日已向顧客派發超過八十萬個不織布袋,有人估計,若今年各大超市推出一百萬個不織布袋,便相等於四千萬個背心膠袋了。而其實,他們家中抽屜又不知早已藏了多少個所謂環保袋但從未用過呢﹖

假如惠康的廣告金句「慳得一蚊得一蚊」套在膠袋稅上多好,慳一蚊,就是兩個膠袋。如果大家那麼「懂計算」,何不換個角度思考,把五亳錢的膠袋重用十次,它便是五亳的本金、五元的價值了。未實施膠袋稅前,你其實是零本錢便可創造無限價值,卻白白把一個不只能重用十次的膠袋糟蹋。

背心袋只是冰山一點,上了膠袋癮的港人,甚麼也「包膠」。曾被一位在港居住了半年的外籍朋友問,香港銷售的廁紙已入了大膠袋,為何每卷也要再包一層膠,他們家鄉,買四十卷的廁紙,就只有外袋一個。在香港,廁紙以外的生活例子,相信你到超市觀察一下,該夠篇章寫成論文。

明知膠袋有其環境禍害,仍大手濫製、濫派、濫用,才是問題核心。同樣是膠袋,在物質環境完全不一樣的蘇丹與香港相比,便有很不一樣的命運。圖中穿自製背心膠袋泳裝的少年,非常具創意也很懂得善用資源,不知誰個有心人,也不知在那裡物質條件不高的地方,拍到這張精彩的照片,是兩年前讀報時儲起來的。

香港,要凝聚大家對膠袋稅的共識,似乎挺有難度。若大家繼續用看膠是膠,看膠袋是膠袋的直線思維,認為拿膠袋的最終目的是放垃圾,拒絕理解包含在背後的「快餐文化」,拒絕回看幹嘛每天有那麼多的所謂垃圾等著你清理﹖又為何不去善用三色分類回收箱﹖一個膠袋衝擊的,不只環境問題,還有你對物質的價值觀,道德觀。

當然,不能放過的,還有宮府究竟要呆到甚麼時候,才捨得拿出誠意,整合香港不健全且落後的回收及資源再生的系統,相信真心為環境好的市民,是等著配合的。膠袋稅,只是一個減廢入門。

這場「膠」戰,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塵埃﹖善哉善哉﹗

Sunday, 5 July 2009

陳雲與方大同很像

為捧陳雲場,買了其「新書」《中文解毒 - 從混帳文字到通順中文》刺激銷路。2008年12月初版,2月初買到時已是第三版了,勁!因為書的內容並非新鮮事,主要是結集他早年寫下的專欄文章,得如此佳績,未知當時人滿意否。

以上開場白其實塵封於草稿檔案內已五個月,「新書」都要躲在括號內。從二月到現在,時間都被東榨西取,翻書變成奢侈動作。不想變乾屍,剛完成工作上的幾項階段任務,隨時下雨天又去不了很遠,獎勵自己的方法就是拿他的書來「解毒」。

書,仍在細味。人家的文筆那麼好,幹嘛我硬要從一本「通順中文」變為一埋「混帳文字」。所以沒打算評些甚麼,但想多說陳雲,因為「喜歡」這麼一位學者。

身邊喜歡看陳兄文章的朋友和同事,總愛用「辛辣」、「狠」來形容他的文采。我做了個沒科學根據的微型觀察,發現會看陳雲文章的人,一定知道誰是陶傑;而會看陶傑文章的人,不一定知道誰是陳雲;但是,喜歡看陳雲文章的人,大多不喜歡陶傑。因為大家都認為,陶傑只為罵而罵,疑似辛辣,其實尖酸刻薄,欠缺文人的厚度。

我並不覺得陳兄筆辣詞狠,因認識其人先於其文,是九十年代的事了,陳雲(根)仍未那麼活躍於文壇界,未認真拜讀他的文章。很記得陳兄第一眼給我的印象,像個在中資機構打工的木訥會計員,其實更像的,是拿著一份大公報過日晨的大廈管理員。若以此比喻得失了陳兄的其他支持者請見諒,無意以貌取人,只想說明當年認識這位曾留學德國,主修冷門民俗學的根博士時,主觀想像與當下現實出現的思想反差而已,肯定是我不該。

眼中的根博士是位謙謙君子,說話溫文不火,柔聲細氣,謙卑內歛。有了這樣的先入為主,加上他猶如人肉字典,又是部會行會走的百科全書,對他的感覺,便一直定格在博學多才一類,不忍他被「辛辣」那帶點貶義之詞定型。

其實陳兄有趣真誠,只是外表與內涵衍生的不平衡感覺,有時看似有點人格分裂。或許說明,才子,都是不拘泥於外表的「怪人」。而真相是,他運用文字交代要說的話,遠勝口述。陶傑因為懂得包裝自己也懂出位,所以小才大/濫用;陳兄則大才小用。

《中文解毒》絕不是部教你如何為文字增值或進補的悶蛋生財工具書,陳雲在字裡行間,流露他對中國共產黨的怨恨、對那些為香港把關的政府高官的指責。他,對權貴嚴苛,對百姓寬宏;接受市語村言的粗話,難明公函刪去「敬啟者」的無禮。他是文字把脈師,從權貴的一句說話一個舉動,揭示社會病因,追溯源頭,不想百姓蒙在鼓裡,其實他不想看見社會墜落,他說「君子有義務扶持小人、提升小人,卻無權威斥責之、壓抑之」。

他細心觀察,具人民情懷,可以從簡單微觀一個文字,拉進世界的視野。留學德國時,他看見當地電話亭的一旁,一般都有郵箱,便體察到政府保護文字的苦心。從文字到社會建設,陳兄是想借文字作工具,帶我們看到社會該走的軌跡、應有的闊度。也讓我清楚看見,他的用心良苦,以及他的深度。

中英皆精的他,對中文又愛又恨,愛它可以言簡意精,例如「多除少補」四個字已能解釋英文的 "Any surplus money will be refunded, while any shortfall will have to be made up by the contributors"。有時又恨它不夠傳神,如2008北京奧運曲的 "We are Ready",無法被「我們已準備好」取代,「一切就緒」又不夾音韻,「搞掂哂」又有欠莊重。

看他的文章,如看歷史書、政治書,但很有趣味。明白到簡體字很「政治」,道出中共粗疏急進的現代化策略,「正字」更「政治」-- 中共為了加速政治宣傳,以簡體字「掃盲」。不過簡體添煩,易寫難認,常鬧笑話,例如吃的「麵」簡略為「面」後,出現這麼一個三級笑話「來我家吧,我下面給你吃」,或嚇人的「山西刀削面」。書寫時常繁簡字並用的我,經陳兄書中指正,明白他為何煲繁貶簡,也知道原來學正體有駕馭複雜事態之耐性。

書中亦舉出一句當年紅極一時的廣東戲言「毛錢聯婚,何府宴客」(翻給不懂廣東話的朋友們 – 無錢聯婚,何苦宴客),反映當時的社會現象。但陳兄並不「老餅」,會留意現代潮語「O咀」,及追蹤其意「擘大個口得個窿」,而且亦會提醒大家它的莊重文話「瞠目結舌」。其實這部書也可歸類為笑話,讓人樂上半天。

他觸角敏銳言之有物,不辛辣只是敢言,能寫出大部份人觀察不到的民間真相,看他的文章必有收穫。


為何要把陳雲與方大同放在一起﹖他們兩個來自不同世界不同背景且不同年代的人,風馬牛不相及。不是說笑,我覺得陳跟方的樣子有點像兩父子。而且他們在自己的專業領域都是有料之人,不斷求進,不是賣樣而是盡顯實力。但陳兄的仕途起起落落,曾經是年薪百萬的官貴,但看到不公義時,遇上人事及官僚制度的不健全而無能為力,結果為了精神自由,犧牲經濟自由。

陳兄擔心當現代社會愈來愈被浮誇的影像與聲音充斥,文字下放,繼而思想下放,將是社會的悲哀。他視自己為獨行者,因為明白他的人不多。

選了方大同的歌曲《南音》送給陳兄,你們皆有肉眼看不出的才華,不斷努力「為人們奏出彩虹」。